四十一（1 / 2）

伯姬没有想到，遇到菀姬会是在这样的场合。十五岁的少女跪在一株绿柳下，穿着艳俗的衣裙，满脸都带着谄媚又卑微的笑容。

管家的的口中得知，她如今的身份是王叔临川君子轼的姬妾，因不得宠爱被安置在了此处，本该因为公孙的到来被遣到更远的地方，可她不听话，私自逃了回来。

“菀奴，你好大的胆子！”管家这样叱道，然后转头对着公孙和伯姬歉疚地解释，“殿下受惊了，是老奴疏忽了。她自从失了孩子就疯癫狂悖起来，老奴这就禀告家主，重重处罚。”

明明阳光很好，但伯姬还是觉得冷汗涔涔。

“菀奴只想见家主一面，请管家行行好吧，只要见一面……”她颤巍巍地攥住了管家的衣角，满含期望的仰着头，好像是攥住了一棵救命的稻草，“家主欢喜我的，他只是暂时，暂时太忙……”

她想说的话全写在了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，眉梢的痣因为这一仰头的动作，透出了更多楚楚之态。

伯姬记得，就连母亲都受不了菀姬撒娇，常常对她予取予求。这些女孩子里，她最受偏爱。她生着一双美丽的眼睛，最是顾盼生辉，眉梢的那颗痣位置生得巧妙，为她甜美的相貌平添了几分艳丽骄矜。

确定是菀姬，再无他人。如自己一样被剥夺了原本的姓名和身份，因为国破家亡而过上了偏移错乱的生活。但又好像不是菀姬，毕竟眼前的人这样瘦弱可怜，这样卑微。而就是这样一个记忆中的小女孩，竟然已经沦为了权贵的侍妾，有过一个孩子，又被抛弃，还不止一次。

她的心在痉挛，一时难以呼吸，为了她的妹妹，也为了整个晏国。

“姊姊！”仍在怔忡间，却忽然听到那个匍匐在地的瘦弱身影这样叫道，声音里又带着犹疑和颤抖。四目相对，彼此皆在对方的脸上看到岁月仓促流转也未曾带走的亲切熟悉。菀姬确定是自家姊姊，看着伯姬的眼神震惊又喜悦，焦急地想要挣扎到伯姬面前，仓促地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。

伯姬立刻想要将她扶起来，手腕却被人攥住了。公孙已经走上前来，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道：“别着急，从长计议。”

只见他问管家道：“却不知此女是哪国人？如何识得内子？”

管家窥了一眼他身边那个异常美丽的女子，自下车起他便注意到二人举止，料想是公孙身边极是得宠的姬妾，本就不想开罪。现在又亲耳听到殿下称她为内子，更多出几分恭谨之念。便陪笑着应道：“先前家主应宋侯之邀，前往覃阳做客，宴席上有女伎乐舞为嬉，因见此女美貌便带了回来。她亦自称宋女，莫非夫人也是宋国人？”

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，菀姬自然不会是宋国人，很可能是晏国灭亡后流亡到那里去的。公孙用温暖的指轻轻点了点伯姬剧烈颤抖的手，安抚着伯姬紊乱的心绪，话语从容有度：“那确实认错人了，内子是郑国公室之女，从未踏进宋土半步，如何能有一个宋国的妹妹呢？”

听闻此言，菀姬的脸迅速从喜悦转为了灰败，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伯姬。

伯姬已很快从纷乱复杂的情绪中走了出来，理解了公孙的意图，扯起一个僵硬却得体的笑容，附和道：“姑娘想是认错人了，莫非我与你家姊姊有几分相似吗？”

菀姬眨着眼，多了几分怯意，然而眼睛却未曾离开伯姬半分。伯姬知道，她已经笃定了自己的身份，只是暂时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对她视而不见。

“听到没有，菀奴。你不过是个卑贱的婢妾，家主怜惜你才没有将你卖出去，谁给你的胆子敢高攀这位夫人。”管家对她很不客气，直接呵斥道。时下诸国风气奢靡，贵族多有蓄养奴婢之风，奴婢通买卖，很多时候市价还不如一匹好马，几亩良田，一块金玉饰物。管家为家主器重之人，私下做主贩卖奴婢也是常有的事。然而见怪未必不怪，伯姬还是心底里厌恶这些行为。

若阿山中人口不少，多为逃避战祸之人，蒙江慕昭收留，自然唯他一人之命是从。但江慕昭却从未视他们为奴婢，他分给他们田地，允其自给自足，教以授耕织之法，个别有资质的还会学到更多的东西。除了不能轻易出山这个禁令，山中仿佛另一处人世，到处都是宁静祥和之气。

“内子自郑国初来乍到，想来十分寂寞。既然能和她甚有眼缘，便冒昧讨来侍候在此吧，叔父那边我自有说法。”说罢，他自怀中掏出两镒黄金递到了管家手中，“借着贵地多叨扰几日，还请管家多加照顾才好。”

管家机敏，知道公孙的真实身份，本就不敢怠慢。再见他十分客气有礼，于是更加热情起来，忙道：“殿下折煞小人了，家主吩咐过，要用待他之忠诚来待殿下，怎敢收殿下的东西。这里的奴婢从今日起，全由殿下差遣，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只管告诉小人。”说罢，肃了肃手退了几步，并未接受公孙的东西。

公孙浅笑，收回了东西，一双晦暗的眸子里再看不出任何情绪，话语里也不再客套：“我这里有一封帛书，你替我交到叔父手中，亲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