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（1 / 2）

夜风幽冷，此夜更甚，伯姬斜斜地披着一件衣衫，看着小槿跪坐在灯台前剪灯花，那样柔和的光晕在她稚气的小脸上笼罩着，让伯姬的心绪有几分难得的宁静。她不喜欢有人近旁服侍，所以其余人都在殿外，唯有小槿在身旁。

“大王今日是想留下来的吧？”小槿试探着问。她医术虽好，只是年纪确实不大，说话间总有些怯生生的，然而却也十分懂得察言观色，假以时日，必有十分伶俐之能。伯姬不得不佩服江慕昭的察人之能，若阿山里那么多的能人异士，他偏偏挑中了这个丫头跟在自己身边，最是不起眼的存在，却也有说不出的妥帖之处。

伯姬盯着小槿看，眼角勾着淡淡的探究，唇角带着浅浅的笑容。明明是清冷冶艳的相貌，偏偏藏着一丝慵懒，一丝狡黠，还有几分勾人心魄的媚意。她的声音有些软，雅言纯正，根本听不出故国何处：“似乎是呢，多亏了你的那些药，不然我也不知道这次又该怎样推辞？”

“虽然药量不重，但是长久下去总是会伤身体。姑娘，咱们还是想些别的办法吧。”小槿被她看得羞赧，垂着头说道。

“暂时……想不到办法了，”她自嘲一笑，“他说得对，我的确没什么本事，不过就是仗着运气好，遇着他才能活下来。”

“姑娘……”小槿踟蹰着，不知该说什么。

“不如我就跟了大王算了，也算得锦衣玉食，或许还可落得半生无忧。”她压低了声音，抚弄着衣带。

小槿猛然抬头，想从她苍白的脸色和涟漪微荡的眼波中看出她是否在开玩笑。然而她却微微阖上了眼睛，似乎有些疲惫。

“还是没有消息么？”过了一会儿，她忽然开口问道。主仆之间相处着便生出了许多默契，小槿知道她问的是什么。

摇了摇头，小槿如实回答：“问了许多人，都说没有听过‘景儿’这个名字。”

小槿有些惭愧，便只垂着头，悄然去觑伯姬的表情。只见她的眉目中果然露出一丝失望之色，视线转向了屋外，隔着朦胧的窗纱，只捕捉到月亮的轮廓，于是那水眸似乎也染上了一抹如霜的凄凉。

“知道了。最近不要再到处打问了。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有心人盯着，小心为上。”她叹了口气，嘱咐道。

语调中的失望过于明显，让小槿不禁猜测，那个叫做“景儿”的男子，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。她违逆了先生，只身离开若阿山，是否与这个人有关。然而，猜测终究是猜测，她不肯多言，自己也不好多问。只是她不明白，先生消息一向灵通，为何令仪姑娘不肯走这个捷径，让先生帮忙呢。

转眼夜已深，见伯姬已有困倦之一，小槿便上前服侍她歇息。帐幔缓缓垂下时，忽有一阵琴音响起，不甚分明，若有若无，似是隔着不近的距离。然而曲调却过于熟悉，让刚刚阖上双目的伯姬猛然睁开了眼睛。

伯姬连外衫都没有披，便跑了出去。

守夜的宫人于昏睡中被惊醒，亲眼看见一身素白衣裙的女子从室内冲出，站在庭院中的梧桐树下四处寻觅。然而庭中只有皎然的月光映照在尚未化开的皑皑白雪之上，梧桐树剩得光秃秃的枝丫，在地上投下了斑驳的影子。

周围安静极了，半分声息也无。

夜风吹卷起她如瀑的长发，飞扬起她衣裙的下摆，她站在那里怔忡着，好像丝毫也感觉不到冷意。

那样好看的女子，在这刺骨寒冷的冬夜，似乎想要将自己立成一座石雕一般。白衣如雪，乌发如墨，似乎随时要羽化而去。

一个小宫人匆忙将大氅拿了出来，递到了慌乱失措的小槿手中，示意她去给伯姬披上。伯姬有怪癖，除了小槿以外再不许别人靠的太近，所以小宫人便没有贸然上前。小槿这才反应过来，回头给了小宫人一个感激的眼神，三两步跑了过去，用大氅裹住了伯姬。一面心疼道：“姑娘这是做什么，这么冷的天，冻坏了可怎么办？”

伯姬像是一瞬间清醒了过来，对着远处虚无的夜空，微微牵动着唇角，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。这个笑容里含着嘲讽，还有几分说不出的落寞。

“回去吧！”她说了一声，紧了紧身上的衣衫，脚步有些虚浮。

方才的琴声，小槿亦是听到了，曲折苍凉的调子不似中原的雅乐之音，倒有些北地民歌的感觉。伯姬的异常一定与那段音乐有关，只是她不能去问，也知道问不出来。伯姬的身世在若阿山中只有几个先生身边的人知道，对于她们这些人来说，自然不敢打听。

不喜笑谑的疏冷性子和深居简出的生活习惯，一度让她成了山中最神秘的人。大家在惊叹她的美貌时，不免也对她这个人有许多猜测。然而这些日子的相处却让小槿觉得或许一切都与曾经所闻大相径庭。这个女子其实很温和友善，她的冰冷倔强不过只是保护自己的武器，她有时很脆弱，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让自己装得强大。

回去后，她神色怏怏，什么也没有再说。

第二日晨起，小槿便发觉有些不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