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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九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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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为何要在外人面前这般伤我的面子,这般斥责我,不过就是看不上我的手段罢了。我有什么办法,就连那些浅薄的知识都是偷学的,除了这幅皮囊,再无依仗。”伯姬的声音低了下去,终于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,可是她却生生忍住。她不能哭,因为她的眼泪在他眼中,从没有成为过怜惜的理由,一直都是嘲讽的对象。

“这里并没有外人,令仪,山中的人都如你的亲人一般,我们都不能看着你这样一错再错。”江慕昭见她伤心,心中不忍,于是松开了抓着她的手,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发,像是过往习惯的那样,“令仪,随我回去吧。”

她却躲开了,仰着头问他:“回去做什么?你会像教她一般的教我么?”

江慕昭的脸色逐渐苍白,修长秀美的手停在半空中,用自以为忍耐又温柔的语调道:“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一般,何必处处要和别人比?”

伯姬觉得自己的心沉得更深了,胸口有溺水般的窒息感。

喃喃道:“是啊,我不配和别人比的。”

她终于死了心,嘲讽着自己的徒劳挣扎,也认清了自己的自作多情。妙目看向他身边站着的灵秀美丽的豆蔻少女,仿佛透过她看到了自己的俗艳与不堪。

他不收自己为徒,还会是什么原因?不过是因为自己是妖姬嫄子的女儿,身负糟糕的名声和不堪的预言。他自诩山中高士,断不会因为她沾惹上半分污名。君是山上雪,妾为浊水泥,她没有任何理由借着别人的恩情,招惹上他这样的人。

从一开始就不应该。

“我不会随你回去的,”她俯身叩首,“先生恩情,若是日后有机会,自当报还。先生高洁,莫要再为了我这样一个人踏足红尘中。权当……权当我已经死在了华国的那场宫变之中,或者就当做当初从未见过我吧!”

她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,不再狡黠又挑衅的对着他笑,也不再冷冷地嘲讽和顶嘴。她的面色有些苍白,目光虚无,无悲无喜。

江慕昭的手紧紧握起,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。

他的目光如剑一般,扫向远处临风而立的俊雅少年,只觉得血气在胸口翻涌不息。他向来自负,却不想有一日会栽在一个后生晚辈手中,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蛊惑,才能让令仪铁了心一般,非要跟在他左右。

在华国时便听闻过他的消息,只是那时却认为令仪不过是一时玩心起了,又迷惑了一个傻子帮她完成虚无的复国之梦。可是,他低估了这个雍都的落魄王子,他不仅有野心,也很有手段,趁乱回来,图谋不小。

顿了顿,尽量让呼吸不那么压抑焦躁,不让此时的嫉妒冲昏头脑,一字一句道:“令仪当真要弃了若阿山,选择留在这里么?”

真是好笑,明明是他弃了自己,为何要将过错都推给她。她忽然觉得疲倦,不想再做纠缠。

“先生如此认为,便就当是如此吧。”

江慕昭想不到,这么一张明媚夺目的脸上,还会露出这样死水般的表情。她仿佛是铁了心,大有不再回头的意思。

胸口处炙热地像是要将自己整个人都烧着一般,江慕昭抚着胸口,努力平息着那里的激荡。他听到自己血脉逆行的动静,喉口处有腥甜的味道传来。大约是他太纵着她了,什么样的宠爱都嫌不够,竟将她宠到了这样无法无天。

他的声音有些沙哑:“令仪,就算是犬狐之属都会有被感动的时候。”

他以为这是平生说过最不堪的话,以为是他为数不多的仅有的勇气。他想要挽留她,只要她肯随自己回去,他会妥协退让到底。

可是他却只听到一个哀戚的回答:“是啊,犬狐之属都会被感动,可你从未想过,我不是个摇尾乞怜的动物,我是个人啊!”

……

伯姬从钟离子那里离开后,哭了很久。公孙溯之不知如何哄劝,只听她一人在房中呜呜咽咽的,压抑至极,痛苦无比。他们相识到如今,从未见过她这般哭过。在他心里,她是个如雾气般捉摸不透的姑娘,神秘美丽,仿佛是开在悬崖边的花,蛊惑又危险。可是此时,她的痛苦这般分明,半点也不想隐藏,只想宣泄。

也罢,他陪着她,无论将来是什么境况,他总是在她身边的。他其实很感谢江慕昭的放弃,若非如此,他哪里有机会靠近伯姬的身边。

环顾四周,房屋被大火烧得残破不堪,到处都是断井颓垣,只有些许几处地方可以落脚,可是他必须忍受。明知道要伤她的人是谁,他也暂时无能为力。她于最窘迫的时候选择了他,他不能让她跟着自己再受半分委屈。

给他些时间,有些债必讨还,有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。

……

“师父,这么晚了,还不休息吗?”袅袅动人的少女拿着一盏灯烛,站在屋外,怯怯地问道。屋门没有关,室内一片昏暗,只有廊上的光依稀透了进去,可以窥到里面的人坐在几案前,支着额枯坐着。

山中高士,如雪寂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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